给杨绛先生的一封信

尊敬的杨绛先生您好！
我是**出版社的编辑小陈，最近再次拜读您的《干校六记》后，我对那段历史有了新的理解与看法。为此， 修书一封，与您交换普通读者对《干校六记》的认识和体会。
十年浩劫，社会的劫难，经济的劫难，最终落到对人的劫难。那段岁月的功过是非待专家与后人评说，我只想提一句话：《干校六记》是之于“文革”背景之下的。
您的《干校六记》是离开干校回京八年后所作，此时已不再是为着纪念什么、标榜什么，而是讲述，对后来 人的讲述，这其中存有自我的真实、历史的真实。六则记事里记着平常的事情，寓着平和的心态，有着善良，有着趣味，有着生机，有着希望，唯独没有留下那个年代磨难的印迹和悲伤。为什么没有留下呢？是不想揭开伤疤， 还是因为时间的过滤？您没有告诉我答案，但反复的阅读“聆听”后，我以为一是因十年的改造，太多的不公， 太多的悲伤，太多的压迫与摧残，使您无法承受，转而默然，以不见来逃离、逃避。得一自杀，女儿阿圆送您离 京，看见女儿踽踽独归的背影，心上凄楚，忙闭上眼，为不见，并不在悲伤上多着笔墨。二是您依然故我生活的 精神，以平常心面对磨难，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，不让阴霾笼罩自己的灵魂。给大伙讲何其芳吃鱼，老伴半天烧 不开一壶水的笑话，与村里的小姑娘闲聊，有机会就与老伴“菜园相会”……三是为着我们后来人，告诉我们再 多的苦、再大的难，生活还是要继续，外在的桎梏扼杀不了内在的平和与心境的安宁。
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莫应丰的《将军吟》，文章是作者莫应丰在文革期间冒死完成的。文中老将军与造 反派斗智斗勇，受了不少磨难，但他如一只顽强的工蜂，最终得到了周总理的接见。这与《干校六记》同属文革 时期的题材，同属一种抗争，共存着一种勇气。但更多的人没有老将军那样的资本与能力去进行斗争，而只能选 择忍辱负重，不管是蹲“牛棚”，还是挨批斗，心里存着希望忍受着，如您这般地生活，在当时，这也是一种勇 气，一种最接近生存智慧的勇气。
您本应在中国科学院工作，却因“文革”，不得工作，而是接受“工人、解放军宣传队”的“再教育”，接受 下干校劳动改造。知识分子被扣帽子，打成反革命，接受改造，在当时很普遍。而遇到这些遭遇，人最容易心灰 意懒，最容易失去伯念，最容易厌弃生命。但您没有倒下，没有被动地去接受，而是积极地去追求、去相伯、去 生活。这里其实也存有一份力量，一份冲决那个充满戾气年代的力量。
与默存，与阿圆，与得一，与阿香，与拣野菜的大娘、小姑娘，与打“猫”的大小子，与诗人小区，与小狗 “小趋”……琐碎的见闻，飘忽的随想，记的更多的是生活的生机与趣味。身边的人心的纯朴、善良，连得一都 是为了不撒谎而自杀的，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生活，不向光明面看呢！孤单的巡夜任务里有可爱乖巧的小狗 “小趋”紧紧跟在脚边，清华“三反”时有接自己回家的小猫“花花儿”，最困难的日子里，可爱的小动物仿佛 通了人性，陪伴着自己，不再胆怯害怕。又如息县的雨，泥泞地无法快走，您想起了苏州的最爱的下雨天，树林 青翠欲滴，石子路冲洗得光洁无尘，身上清润。
是的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！
阖上书本，依然没有悲伤，有的只是走路滚啊滚的“小趋”，特别扁的“长”萝卜，说出“可好吃哩”的乡 下小姑娘，“带着个座”的裤子等等的依稀感动，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一本书，没有遵遵教诲、循循善诱，却道 出个真实的活法：岁月如斯，生活依然在继续……